西安反腐启示录
魏民洲、赵红专、李大有、李益民、杨殿钟、地铁三号线问责大名单……
陕西与西安官场反腐，仍在进行时。
有人惊艳，有人惋惜：早听说那谁谁……早料到那谁谁……可惜了那谁谁……
四平八稳了多年，眼见这么多干部排着队落马，吃瓜群众未免惊讶，外带一点亢奋。
△ 7月3日，西安市政协党组副书记、副主席赵红专“落马”
大家都在猜：下一个会是谁？
我的老家有句话：吃一百个豆，不知道豆腥味。如果不能举一反三，难免后头接二连三。
当如火如荼的大西安建设，遇上如火如荼的反腐败，可以留下怎样的启示录？公共领域又该怎样来壮壮骨、补补钙？
启示一
“一把手”若成“一霸手”，腐败的破坏力会是结构性的。
此番被打的大老虎、小老虎，有一个突出共性：很多都是关键岗位的一把手。书记、主任、秘书长、董事长……比起雁过拔毛、四处搂仨瓜俩枣的小官吏，这些“一霸手”搞起腐败来，基本就会是结构性的。
△ 西安旅游集团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李大有
一把手权力大、关系广、话语权重。可当下，上级监督太远，同级监督太弱，下级监督太难，如果没有自我定力和约束机制，完全可能就是“狮子闯进瓷器店”，淅沥沥哗啦啦，能量之大，据说都能“耽误一个时代”。
他贪进口袋一个亿，可能要牺牲掉一百个亿作代价……鉴于这些年关于防止“一把手”腐败的理论文章已经汗牛充栋，此处不再哔哩哔哩了。
启示二
我们要发展的速度，更得要发展的质量。越是大干快建之时，越要跟上防腐、反腐的脚步。
多数调查还在进行，披露出来的权威信息不多，自媒体发言，也多是“据传”的猜猜猜：赵红专很可能牵扯到三星项目拆迁事件，此前就已经处分了一批高新区干部了。
结合此前三号线问题电缆的处分大名单，不难得出结论：
重大项目干起来有多轰轰烈烈，里面的利益甜点就会有多多，风险隐患就会有多大。这事儿不难理解，马克思老人家早就说过，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益……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益……利益越大，诱惑越大，腐败的可能性就越大。
△ 三星落户西安
忆往昔看当下，多少条地铁在快速地建，多少个项目在被疯抢，多少栋高楼在抓紧地盖，多少个特事儿在特办……萝卜快了不洗泥，要追、要赶、要超、要越，我们要追求速度，也要盯住发展的质量。
毕竟，大楼盖起来，干部倒下去，还是怪可惜的。
刘志军已是前车之鉴。
启示三
面对结构性失守，需要考量部门间的制衡与监督。
利益触及到哪里，监督就要跟进到哪里，这是三星拆迁告诉我们的。
每个部门都失守一点点，结果就是一个大腐败堂而皇之地裸奔，这是地铁三号线问题电缆事件告诉我们的。
△ 西安地铁三号线
关于三号线，处分名单一长串，地方职能部门122名责任人，包括厅级16人、处级58人、央企驻陕单位19人……
名单为什么长？牵扯的部门多。
部门多为什么没防住？各部门各管一段，各懈怠一点，你给点方便，我给点通融，就失守了。
这么多部门有互相制衡、相互监督没有？他们之间互相忌惮过没有？
这个……
所以，各扫各的雪，各结各的冰。
责任都不大，放到一起，事儿大了。
启示四
研究利益输出的肌理，不能只听他们说了什么，更要能看到他们做了什么。
官场里有很多“手眼通天”、“长袖善舞”的能人能吏，左拉个托，右拉个托。
据自媒体“粉巷财经”披露资料，西安三星项目所使用的拆迁公司是赵红专在西安航天开发区当领导时所使用的拆迁公司，赵红专调到西高新后带来给三星项目做拆迁。
△ 文中的6人均为赵红专的旧将
另据媒体报道，杨殿钟37次收受某公司贿赂人民币1870万元、美元19万元。12年间，平均每天“收入”2.15万元。
“用户体验”非常不错，行贿的老板说——他们公司因为有杨殿钟的关系，办事都非常顺利。
领导也是人，你以为人家能白干？
我们不能满足于看他天天在台上说什么，而要创造条件能看到，起码让监督部门能看到，他天天在做了什么。
有自媒体梳理，魏民洲曾对西安地铁建设多次语重心长地做出指示：
“要始终把安全建设运营作为地铁的生命线，把西安地铁打造成为展示国际化大都市形象的文明窗口。”
“一定要保证质量、保证安全，让老百姓放心。”
“要加强监管审批，从招标环节抓起，接受市民群众监督。”
“要坚持质量至上，绝不能为求速度放松对质量的要求。”
……
△ 前任西安市委书记魏民洲
说得多好呀！可今天听来，都是笑不出来的笑话。
权力与利益是怎么在“人情往来”中勾兑的？
关键岗位的关键表态到底有多大的含金量？
倒下这一个，还在诱惑后来人。
启示五
玩物没有不丧志的，请盯紧官员的“特殊嗜好”。
前些天到秦岭山下关中民俗博物院游览，意外发现了明朝名臣孙丕扬的庭院。嘉靖、万历那样的腐烂时期，还能做个没被搞死、刚正阳光的“三朝元老”，留传奇、得善名，这个富平老汉让我惊讶了好多天。（回头慢慢道来）
今天想说的是，根据冯梦龙的记载，当一堆进士齐往受教当官之道的时候，老汉只说了一句话：做官无大难事，只莫作怪。
精辟。经典。
凡是爱作怪的，爱出幺蛾子的大官，一定要警惕。
魏书记的“偏爱粉红色”、出国出差也要保障“一口好面”，李大有的喜好古董字画；至于那位喜好在家里摆一堆黄金的主，更是让人不由得想起《人民的名义》那位把钱铺满床板的处长……
△ 《人民的名义》经典画面
当领导干部这么“讲究”个人偏好的时候，自然也是容易被“投其所好”的时候，有多少湿鞋就是这么开始的。比如李同志利用职务便利保障魏同志的一口好面，不知道起到了多少“连接”的价值。
再说一遍，对于爱作怪、爱讲究的官员，要葆有一份警惕。
启示六
善用官员内部博（dou）弈(zheng)，敬畏民间举报。
坊间传言，魏民洲和赵红专多年不合，有人披露过谁实名举报了谁、谁落马之后谁欣喜若狂的细节，所以粉巷财经在报道之时发了一句感慨：斗来斗去，一场空。
我倒是坏坏地觉得：还是可以适当斗一斗的嘛。过去不是有党校教授说，这也算是一种民主监督形式么。
领导们掌握的信息多，互相了解的比我们吃瓜群众透彻，要是互相监督、互相盯紧，总比表面求和谐，背后好好先生、沆瀣一气了要强。
官员斗争，也是反腐生产力。没有人家斗一斗，你我今天能看到这么多？
还有三星拆迁问题，此前就有举报材料在网上飞了。
应该更充分地借用这种“舆论”。长期以来大家有种怪心态：官员没落马，啥投诉啥举报都不待见，视为“找事儿”；一旦落马了，啥材料都成了“稻草”，又被高度重视起来。这有点倒置。
打个比方：煮汤圆的时候，不要拿勺子在锅底乱搅合，容易搅烂了皮儿，但一旦要浮起来，就抓紧下笊篱捞 ，别等破了皮咕嘟了一锅再捞……
启示七
加强权力透明化建设，民主社会需要看起来不那么可爱的舆论界。
这条最重要。
魏民洲落马后，有多条信息指向，其在位时乐于粉饰，听不得批评，压制监督，矛盾捂起来，整个社会舆论不够活跃。
有样学样，搞得西安某些系统的官员，也是听不得不是。21世纪的网络时代，总还觉着自己的手很大，遮遮遮、掩掩掩、盖盖盖，把一些人惯坏了。自己系统里出点问题就本能地想着灭火，灭稿子，灭帖子，恨不得灭了某些媒体。
所以我曾说，西安某些官员打开舆论监督的姿势不对。
关于正常的舆论生态如何起到社会啄木鸟的效应，教科书里讲了很多；甚至还有一本传播学著作《为什么民主需要不可爱的新闻界》，专门论述其中蕴含的深刻逻辑。
日常性的晒晒光、出出汗、洗洗澡，咋会到了不可收拾的今天戴手铐？
从去年底，西安显然加强了舆论监督推动社会进步的努力。搞了电视问政，搞了每日聚集。因为主要领导重视，各层面领导也都怕怕的，据说要安排专人半夜盯着看，连夜表态整改，依然成套路了。
△ 电视问政
这是一种进步，但幅度是有限的。最大局限就是：全媒体时代，舆论立体的监督是一种生态，政府部门得适应在这种生态中，被全方位、多角度的围观。
永远锁在一个频道里，锁在官员内部系统里，这里说到的事儿，半夜整改；这里没说到，放在网上半年了不用搭理。舆论监督是社会善治的一种有效工具，但却不能简单的工具化。
走出第一步之后，不可能原地踏步。
网络给了大家一个丰富的世界，给了各种各样与民沟通的接口，没道理给自己划一道沟。指定的渠道里监督了就是“佳话”，其他渠道里的就是不爱搭理的“假话”？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接受逻辑”？
总书记都说了，用好互联网是一种大智慧。
可总有人自以为是的耍小聪明。
启示八
不经过自我死磕的官员，不足以安然入眠。
连续这么多本地官员被调查，相当一批50后、60后，本该含饴弄孙的年纪。
西安本就不大，难免就是你见过的、共事过的，或者天天媒体上见到自以为挺熟的，所以也听到了一点“同情”的声音：奋斗了一辈子，最后搞得自由都没有了！家庭怎么办，儿孙怎么看？
好像真不是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活该倒霉所能回答的。
这几年的反腐早就应该催生这样的结论：不经过自我死磕（近乎苛刻地自律）的官员，不足以安然入眠。
△ 反腐公益广告
哪怕你退休了，哪怕你退二线了，哪怕你官居省部级了。
腐败这条船，一旦上了，想下就难了。
我们承认在官场里，要想干点事、干成事，真心不容易，但如果不从严要求自己，就如同给人生的船上埋下了一枚不定时炸弹，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
从严要求是最好的保护，现在重听这句告诫，本地官员可有戚戚然？
启示九
我们要擅于从人性的弱点、真实的个体需求、有名有姓的项目和领导，来理解宏大政治的行为与利益，从而思考可能的社会环境矫正。
最近在读一本书，叫《独裁者手册》。
马上声明：书的内容，绝对不是你字面上看到的那个样子。
这书给人的头条启迪就是：不管国家、社会、公司还是其他组织，我们经常被一些含混不清的宏大概念，单维度的奉献、道德等大词，遮蔽了洞察的眼睛。
每个人的脑子里也许都有宏大的社会利益，但他们更得学会考虑个人的安危、利益、诉求，洞察到那些在所难免的“算计”——这是一个中性词，主要看算计的内容优劣罢了。
他们会有抓权、抓钱、抓面子、抓政绩的冲动，关键的是，有没有力量来制约这些冲动，让更多的行为结果，导向到公共层面。
而不是桌子上的和桌子下的，形成了不亚于珠峰的落差。
△ 把权力关进笼子
社会行为要更多的真实化，努力地规避或减少虚伪化。
这是一批昔日高高在台上的大领导排队落马之后，本地官场中挺急迫的认知重建。
我们总得努努力，给官场文化补补钙，让某些官人的吃相，别再那么的赤裸裸。
作者：陕闪亮
陕光灯（shaanlight）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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